《寻龙诀》之后,时隔近8年,乌尔善导演交出了新作《封神第一部》。从2014年第一次开策划会,到2018年正式开机,因种种缘由一直延宕的神话史诗电影,最终定档今年7月。
对一位商业片导演而言,8年的空白期显得过于漫长了。拍摄《封神三部曲》之前,他接连导演《画皮Ⅱ》(2012年)和《寻龙诀》(2015年),不断创造票房神话,被视为中国电影工业化的代表。他的电影类型清晰,有着堪称绚丽夺目的特效,和标准化、国际化的制作流程。世界在上升,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人们,对奇幻充满兴趣,喜欢看天马行空的故事和永不屈服的冒险精神。
近10年过去,时势轮转。《流浪地球》系列书写了关乎宇宙、未来和人类命运的史诗,成为中国电影工业化的新标杆;《我不是药神》、《漫长的季节》等现实主义影视作品通过探讨社会议题和时代痛点,收获广泛共鸣。在年轻人的注意力被现实焦虑占据的当下,他们还会愿意去电影院看一个三千年前的神话吗?
《封神第一部》上映前一个月,《人物》在上海和北京与乌尔善两度见面。这个宽脸的蒙古族男人戴着红框眼镜、银质耳环和项链,与粗犷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温和与耐心。我们向他抛出了上述问题。
乌尔善坚信自己的判断,「3000年来社会制度变化有多大,社会问题差异性有多大,但人性变了吗?我更关心人最本质的价值选择,善恶判断、精神成长的历程。」
他认为,一个国家和民族,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,会需要重新追溯自己的文化根源,这个时期往往会产生史诗电影、神话电影。「中国人到底因为什么而成为中国人,经历过什么不一样的历史,形成了现在的性格、价值观和生活方式?」这是乌尔善迫切想知道的问题。现在,他用《封神第一部》做出了回答。
1972年,乌尔善出生在内蒙古,4岁随父母迁到北京。少年时他不爱说话,喜欢画画和写诗,枕边书是《荒原》和《北回归线》。他也热爱中国中世纪前的艺术,见到李成、范宽的山水画,整个人激动又震撼;读《史记》,看到「五步之内,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」,欣羡古时的人那样英气勃发、光彩夺目。加上蒙古族血统赋予的属于游牧民族的宏大与浪漫,他似乎天然就应该拍神话史诗的大制作。
拍《封神三部曲》是他最大的梦,乌尔善多次说过。与之相应的,是巨大的风险。
交谈中我们感到,眼前的这位电影创作者有着无比坚定的内在自我。乌尔善并不担心观众和市场对《封神第一部》的反馈。「尽最大的努力,作最坏的打算」,他早已准备好面对一切可能。
他常说,神话是公开的梦,梦是私人的神话。他把神话造成了银幕上的梦,同时也圆了自己的梦,给自己造了一个神话。
以下内容根据乌尔善的讲述整理而成。
文|罗兰
编辑|姚璐
图|(除特殊标注外)受访者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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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,大家对《封神第一部》或许有不同的期待。有人可能认为这事不靠谱,做不成,有人也许觉得这是个烂片。现在我只是特别迫切地想把它展现在观众面前,让他们看一看:我的孩子长这样,你别猜了。
这个项目2014年正式立项,我动念想拍「封神」的故事则更早。小时候喜欢看《封神演义》的小人书,看的时候总能想到很多画面。后来学艺术,接触了大量艺术史、人类学和宗教方面的书籍、绘画、艺术品,对奇幻恢弘的神话世界特别有想象。拍完《寻龙诀》,技术和资源上都有了一些积累,可以造一个更大的梦了,我就想到了「封神」。
2012年我宣布过一个封神项目,叫《龙之战》,主角是哪吒。不久后我打羽毛球时腿受了伤,在轮椅上坐了3个月。这期间,我把《封神演义》小说又重读了一遍,觉得还是应该拍整个故事。因为它非常完整,讲两个家族的斗争,最后姬发家族战胜纣王家族,让整个中国历史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。这条线索很清晰,所以我想,完整地呈现出来是最好的。
当时的腿伤也让我有迫切感。动弹不得的时候,人会思考身体和外界的关系。我觉得,艺术创作的核心在于内在的元气,身体不行,能量不够的时候,表达就会羸弱。尤其「封神」的故事体量很大,我打算拍成三部曲,神话史诗片的技术又复杂,是个浩大的工程。没有强健的体力,不可能完成它。趁自己还算正当壮年,抓紧把梦圆了吧。
第一次开策划会,我们请的都是学者,想理清「封神」的故事有哪些内核可以和现实对话,它跟我们当代人的关系在哪儿。最终我确定,我想表达的主题是善恶斗争与英雄成长,这种永恒的故事是不会过时的。
前期筹备用了很长时间,正式开机已经到了2018年8月。第一场戏拍的是电影的结尾,主角姬发经历了一系列变故:在朝歌当质子,目睹兄长被杀、父亲被囚,发现曾经视为英雄和父亲的商王殷寿原来是个暴君,自己也身历险境后终于叛出朝歌,骑马回到故乡西岐。也就是说,演员需要靠想象补足前面的全部情节,把返乡时那种痛苦、挣扎、醒悟、愧疚和勇气勃发交织的复杂状态呈现出来。
饰演姬发的演员是新人,之前从来没演过戏。虽然新人演员们都在剧组上了半年的训练课,也反复排练过,但真正拍摄时的压力是完全不同的。一个20出头的新人,穿上沉重的铠甲,骑着马,现场那么多人围着,导演要求情绪要饱满,摄影说你必须进入焦点位置,灯光、录音各部门都有要求,他能撑下来吗,真的难说。拍第一场戏之前,我一直悬着心。
这场戏的拍摄地在新疆江布拉克,我们在那里包了一大片麦田。电影里姬发的父亲,西伯侯姬昌喜欢种地,西岐的主要景物就是麦田。8月底正是新疆麦子成熟的时候,麦海金灿灿的。取景要求日出或日落时拍,姬发在晨光中骑马穿过麦田,回到了家。
第一天上午拍完,演员表现得挺稳的。中午吃饭,我和他碰了杯酒,算是庆祝。一年多的拍摄历程,就这么启动了。
刚决定拍《封神三部曲》时,我预估整个项目需要8年到10年。如果失败了,可能得用之后的10年去还债。我把情况如实告诉了太太,太太说,没什么大不了的,你喜欢就去做。我给孩子买了保险,保证就算我破产了,他们的教育和生活也不会受影响;把父母接到我家小区住,方便就近照顾。家人都安顿好了,我就可以放心去冒险。
在新疆拍了一周,当地的戏份结束了。最后一天早晨,剧组拍了些空镜后动身离开,下山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雪。远处的天山前一片白茫茫,很快,大雾也四面升起,什么都看不见。我特别庆幸,幸好都拍完了,时间稍推后一点都不可能完成,得等第二年8月再来。
后来几年里,项目遭遇了不少意料之外的情况,《封神第一部》也没按原计划在2020年上映,都是不可抗力,我并不感到焦虑。每个项目都有它的命运,得接受命运,就像面对新疆的麦田和大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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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觉得我的电影路挺顺的。第一部商业电影《刀见笑》投资只有600多万,接下来就是投资1.2亿的《画皮Ⅱ》,再然后是《寻龙诀》2.4亿,三级跳就上去了。其实我也有过艰难的时候。
从电影学院毕业后,我做了近10年广告导演和当代艺术,参加过不少艺术展,也拿过广告奖项。之所以改弦易辙来拍电影,源自两件小事。
一件事是,2006年某一天,我偶然逛到电影院,想看个电影。结果发现上映的都是美国和香港的片子,质量也不怎么样。我挺震惊的。平时我不去电影院,觉得去那里看不到想看的电影,我想看的电影都在盗版盘里。那天突然觉得,大量的普通观众,像我的家人朋友,老师同学,他们看什么呢?
况且,看盗版盘也不算个正经渠道。我又不是盗版盘学院毕业的,我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,电影哪去了?后来回电影学院做讲座我也跟学生们说,不能老活在盗版盘的世界里,拍的电影只在国外电影节被放映过,电影院才是我们真正的战场。电影院里应该出现好的主流娱乐电影,它要兼具精神质量、制作品质和娱乐效果。我想看到这种电影,但当时没有,就想自己做。
不久后发生了另一件事,我和太太去参观天文馆,在馆里看了一部短片《神奇的宇宙》。那是部纪录片,没有故事情节,就是展现宇宙万物,但给我的体验感太强烈了。那是我在其他艺术形式里完全找不到的力量,看舞台剧、小说、绘画都没有。我觉得自己一下理解了电影为什么是电影,就在于它创造体验,令人沉浸的能力。
从天文馆出来,我跟太太说,我知道要拍什么样的电影了。我要拍有强烈电影感的作品,它要创造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,有强大的视听力量,磅礴的视觉效果,震撼的声音和丰富的情感。观众不可能在现实中经历,但会在精神上神往的。有了大方向,我很快确定了自己要做的具体类型,就是武侠、幻想和史诗类型的电影,并且要拍中国的故事。
我是1972年出生的,青春期正值西方文学、哲学、艺术思潮涌入中国,大家沉浸其中都如痴如醉。但慢慢地我产生了疑惑,「我」的存在有什么意义,难道仅仅是别人所创造的智慧的享受者和跟随者吗,我们自己在哪里?
后来做当代艺术的过程中我体悟到,创作者的价值,在于吸纳各色养分后产生的独特性,那一定和创作者内在的文化基因有关。作为一个中国创作者,我要把中国人自己的故事讲出来,讲清楚。
2007年我开始全力做电影项目,参加各种创投单元,被到处挑毛病。你这不行,这是什么啊,类似的话我都听过。其实很正常,你在电影行业是个新人,所有人都会对你指手画脚,你也应该接受,因为你的确没有作品。虽然我在2004年拍过一个独立电影《肥皂剧》,获得了釜山国际电影节「国际影评人奖」,但没有上映过,没有票房成绩证明自己。跟人家辩论是没用的,只能自己先做出作品来。
我启动了4个项目,磨剧本,找投资。《刀见笑》最终被选中,正式投入拍摄,是在两年后了。说起来也算是段不短的时间,但没觉得怎样艰难,包括被否定的时候。我做了十年广告,要满足甲方的各种需求,心理素质很好(笑)。
有机会拍幻想和冒险类型的题材后,我一直在学习建立科学的工作方法。拍《封神三部曲》时,片场井井有条,大家每天按时上下班,有人说这是真正的工业化。其实拍《画皮Ⅱ》和《寻龙诀》时我已经在探索了。科学的方法不是个人创造的,是整个行业长时间积累出来的。所以我和整个制片团队非常关注东西方那些高难度的电影,看了很多幕后花絮,了解他们的制作方法、质量标准、工作模式和团队组织。
像拍《画皮Ⅱ》我设置了概念艺术家,之前的中国电影里是没有的。概念艺术家在创作前期非常关键,他要确定电影的整个美学原则和视觉呈现的基本方向。没有概念艺术家提供的共同想象,创作会散乱。这就是制作的工业化:工种的细分、团队的配合、工作流程的科学。
更基础的是创作层面的工业化:弄清观众的需求是什么,电影的类型定位是什么,要实现这个类型,应该设置哪些基本的结构和主题。拍《寻龙诀》我们花了两年时间做剧本,类型研究和剧本写作同时进行。对我来说,最有价值的事就是找到了「冒险」类型最适合表达的主题:讨论勇敢的人有没有恐惧。后来我把这个思考写进了《 <寻龙诀> 与类型电影创作实践》。最后才是新技术应用的工业化。工业化是这三个层面的,只谈特效就太局部了。 寻龙诀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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筹备前期,确立《封神三部曲》电影的主线是最重要和困难的工作之一。《封神演义》原著里有众多人物和关系,但有什么是史诗级别的,能承载如此体量的故事与情感?我想了一段时间,没有结果,它的元素太丰富,有大量视觉想象的奇观,很容易造成干扰。
后来我闭上眼睛去想,「封神」里哪一件事最打动我,我最想拍的那场戏、那个人、那件事是什么?如果没有很多钱能让你做特效,没有很多时间能拍战争场面,我会留下什么?我想到了两组人物关系,都是父子,一组是姬昌和姬发、伯邑考,慈爱的父亲和两个善良、正直的儿子;另一组是商王殷寿和殷郊,邪恶暴虐的父亲和叛逆的儿子。借由这两组关系,可以探讨丰富的精神和情感世界。最终,我决定将这两组关系作为贯穿三部曲的主线。
我从小就是这样,重大选择关头总是坚持做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。
我4岁跟着父母从内蒙古到北京,在军区大院生活,从小学习绘画。我父亲还记得,小时候我挺淘气的,但练习画画时可以一坐一整天。中学我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附中,后来又考上中央美院油画系。当时油画系是隔年招生,每届只招8个人,非常难考。父母一直以我为自豪,觉得已经可以看到我的美好前景了。
没想到大二时,因为绘画理念不同和老师发生口角,考试分数就很低,学校把我劝退了。当时我不想跟父母讨论这件事,就出去租房住了一段时间,三个月没回家。父亲去学校找我,在公告栏看到我的劝退通知,他一下懵了。他知道我是非常勤奋的。上大学后我干脆住在画室,每天从天亮画到天黑,把所有能画的东西全用上,颜料盒的底部都画满了,满墙都贴着我的作品。晚上点着蜡烛,和朋友们喝啤酒听音乐,聊艺术。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被劝退,我父亲想不通。
他去找到老师,老师说你的孩子太倔了,我们公布了处罚后,他都没露面。似乎如果我愿意去恳求的话,还有留下来的可能。父亲找不到我,也无计可施,出了学校就去雍和宫找朋友。朋友安慰他说不用担心,孩子会有学上的。父亲就放心地骑着车回家了。
我特别感谢父母在这件事上对我的理解。后来过段时间我回到家,他们什么也没说,默许了我的选择。我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事,如果靠恳求留在学校,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做艺术了。
后来从电影学院毕了业,我做了10年的当代艺术。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,是否继续上美院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我捍卫了自己的准则。
2014年左右考虑新项目,也是一个挺重大的选择,决定了之后10年的工作方向。当时我想过,拍《画皮Ⅲ》、《寻龙诀Ⅱ》行不行?可能也不错,收割第一部的成果,是吧?但我觉得相比其他,一个人的生命是最难以复制的。尤其作为导演,40岁到50岁是从体能、创作能力到市场信誉都走向成熟的阶段。
时间宝贵,我想,还是要选择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、有挑战性的工作。喜欢,才有情感驱动;有挑战性,能让我全力以赴地学习,调动所有能量去完成。如果重复做已经成功过的事,可能我会懒惰,那时间就浪费了。半生的经历告诉我,生活无常,得先拣重要的事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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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封神三部曲》杀青那天,青岛下着雨,冬天,挺阴霾的。拍摄了一年多,好多剧组成员不舍得马上离开,张罗着相互请客聚餐。因为后期还有大量剪辑工作,我倒没有什么结束的感觉,知道离完成还早呢。
能顺利完成拍摄,有些超乎我的预料。《封神三部曲》采用的是三部连拍的方式,这是我们做了大量考察和分析后确定的,可以节省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成本,也能保证年轻演员形象上的统一性。难点在于,拍摄周期会比常规的电影项目长得多。
筹备期间我去新西兰和《指环王》三部曲的导演彼得·杰克逊见面,他告诉我,自己拍《指环王》时快疯了。《指环王》就是三部连拍,工作量太大了,他崩溃地倒在沙发上,还被无数人围着问问题。他说他想放弃,不拍了,心想下次一定要挑一个自己特别想拍的题材,才能受这份罪。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最想拍的就是《指环王》,才又有了力量。
听完彼得·杰克逊的话我就想,我拍《封神三部曲》会不会也是这样的「惨状」。安顿家人也有这个原因,怕自己中途身体垮了。我还交代助理准备好躺椅,万一不行了,就倒在躺椅上拍,真就是「倒演」了。
最终《封神三部曲》A组拍了342天(总拍摄日438天),超过了《指环王》的286天。我没有倒下,甚至比以前更健康了。原因在于的确学到了科学的工作方法,安排得更合理。剧组每天拍摄10小时,拍摄6天休息一天。我则是每早8点起床,大约凌晨12点结束工作,听听音乐放松后休息,不觉得多辛苦。
这么多年做《封神三部曲》项目下来,我确实像当初期望的那样,学到了很多。在「术」的层面,我了解了神话史诗类型的电影应该做到什么标准,主题要达到什么深度,应该具备怎样的通俗性。
从「道」的意义上,我重新把历史、神话学、心理学这些学科重温了一遍,理清了很多原来没想明白的问题。比如神话是什么,我们民族的文化精髓和核心价值是什么。还有,支撑中国人的精神核心是什么。我认为是伦理,是亲情关系。在这个基点上讲故事,我觉得能打动观众。
做文艺青年的时候,可能会被那些花里胡哨的论点、主张,以及当下的片段信息干扰,但到了我这个年纪,最终会确认一些价值。生命的意义何在,什么是真实,为什么要追求真实,我是在做《封神三部曲》的这10年里确认的。在危机面前,什么东西真正产生力量,不是权力,不是武器,不是愤怒,也不是对抗,是人最本质的善意。
尤其是经历了过去三年后,这些问题不再只是抽象的思考,而是日常的感受和实践。神话史诗其实就是在重述这些经典价值,提醒我们哪些东西是恒定的,是永远值得追求的。
小时候,我们大院每周会放露天电影。我印象最深的第一部电影是香港拍的《三笑》,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。第一周看过了,第二周重播时,我专门从全托幼儿园跑回大院又看了一遍。因为这部「白月光」,后来我对其他三笑题材的电影都很抗拒。之后看《少林寺》,着迷到每天支个锅练铁砂掌,还想过离家出走去少林寺学武。电影制作完成不是结束,观众来感受它,把它印在记忆里,这个电影才结束。
像《三笑》和《少林寺》烙印在我记忆里那样,我希望自己的电影也能留下印记。接下来还有10年的壮年期,我还能拍技术复杂的电影。
等65岁后,我想去拍文艺片。低成本,工作强度不大,甚至像伯格曼那样,整个团队不到10个人,但可以探讨更尖锐、极致的主题。电影是丰富的,多层面的,不是说有了《少林寺》就不需要塔可夫斯基,或是反过来。我有个目录,已经列好了5年、10年、20年内想做的电影,我希望,能用它们来标注我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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