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后,一雪前耻
这个暴热的夏天,有两个“笼”特别火。
一个是困住李木子的海底牢笼,一个是大泷山孤儿的格斗铁笼。
《八角笼中》爆了,有人说意料之外,有人说意料之中。
仅从讲故事来看,这部电影真的精彩炸裂吗?刷完我觉得并没有,打动我的,一是“真诚”,二是“相信”。
这两个词,暗合了王宝强这些年的成长底色。
王宝强出生在河北邢台农村,原名叫王永强。兄弟姐妹四个,他只能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。《八角笼中》演向腾辉姐姐的农妇,不是演员,就是王宝强的亲姐姐王永芳。
王宝强是1982年生,李连杰主演的《少林寺》也是1982年上映,冥冥之中有些机缘好像是注定的。
▲1982年《少林寺》轰动国际,央视评价“世界影史的奇迹”,引发了海内外的功夫热、旅游热、少林文化热。
王宝强在村里看完露天电影,梦想的种子就生根了。他要学武术,强烈央求下,父母同意了。
6岁练拳脚,8岁入少林。小男孩坐上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,没有座位,晕车吐了一地。几个小时后,从河北到河南,进了少林寺。
冬天凌晨5点就起床跑步,夏天提前一小时,4点。扎马步一练好几个小时,练不好就被师父揍。
12岁调入武僧团,每次有剧组去少林寺挑群演,他都希望能是自己,但一次都没有。
他问师兄,当明星是啥滋味?师兄说,别做梦了。
在幻想当明星的第七年,他离开了少林寺。成名后,在采访中才说出原因:当时弟弟去世了。
弟弟比王宝强小两岁,也想跟哥哥去少林寺,学武术,当明星。但因为年龄小,父母不同意。16岁那年暑假,弟弟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去工地打工,出了意外。
那个夏天之后王宝强决定北漂,带着兄弟俩的愿望。
他去剧组面试,对方连简历都不肯翻开,就随手扔进垃圾桶,还要对他的外貌diss几句。
他又黑又瘦,不善言辞,普通话也不好。在遍地俊男靓女的圈子里,实在平凡得卑微。
他不反驳,默默从垃圾桶里捡起简历,继续寻找机会。
▲“无对白的有没有,看不清楚样子的呢?”“都说没有!”“完全见不到的有没有?”……《喜剧之王》里这个桥段,像极了北漂群演的生活。
王宝强和另5个人合租了大杂院里朝北的一间房,年久失修,墙皮脱落,上厕所要走很远。但便宜,每人每月才20元。年轻人们凑钱买了一只传呼机,用来找工作。
钱不够用,就去建筑工地打工。更多的时候是在北影厂门口蹲守,在一大群人中等待被挑选。他概括为:三天拍戏两天搬砖。
一次次失望,一次次重新鼓起希望。
王宝强的第一笔巨款,来自2002年的《盲井》。
面试的时候,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打动了导演组,他憨憨的,风尘仆仆,太符合电影里那个刚从农村进城的少年了。
王宝强正在工地上搬水泥,接到了试镜通知,一瞬间有些错愕。
电影拍完,拿到2000元片酬,给家里寄回1500元,剩下500元当生活费。
《盲井》还获得了柏林电影节银熊奖,可是他仍旧没钱,仍旧过着节省的日子,本质的改变是,从没有姓名的群演变成了真正的新人演员。
▲图源《盲井》
2003年,冯小刚找到王宝强,让他出演《天下无贼》,傻根一夜爆红。
这两部电影让他翻身,他演的这两个角色,也神奇相似。
《盲井》里,刚进城的元凤鸣被两个坏人骗到矿井做工,他们打算弄死这个男孩,敲诈矿主一大笔钱——就像之前很多次,包括对元凤鸣父亲做的那样。结果却是,两人自相残杀死在矿井下,元凤鸣替他们料理了后事,领走了抚恤金。
《天下无贼》里,傻根本来是盗窃团伙盯上的猎物,却因为无可救药的耿直善良,唤醒了夫妻大盗的善念,以命守护。
比常人都卑微的出场,冒着傻气的执着和善良,最终却被命运宠爱,所谓傻人有傻福吧。
2006年《士兵突击》里的许三多,也是类似。
从北漂到出道,打拼10年,王宝强还是学不会漂亮的语言表达,只会赞叹:我说这编剧是谁啊,就像摸着我的心写的。
观众们越来越“吃”王宝强的演技。他像一颗其貌不扬的泡腾片,随手扔进喜剧这杯水里,就能迸发出热闹的快乐。
而热闹,总被认为是肤浅的。
《Hello!树先生》,让王宝强展示出另一层功力。
一个压抑的边缘小人物,双手无处安放,只能永远拿着一支烟,掩饰尴尬。王宝强凭借抽烟的动作和神态,进入了北影教科书。
可是转型做导演的王宝强,扑了个大街。
2017年春节档《大闹天竺》上映,豆瓣评分3.7,被评为哗众取宠,年度最烂,获封金扫帚奖。
别人都不肯去领奖,至少不愿意亲自去领。只有王宝强大大方方去了,感谢金扫帚给了机会,向观众说声对不起,自己欠观众一场好电影——感谢,致歉,诚诚恳恳。
媒体人万小刀写过王宝强的两次跪。
一次是拍《天下无贼》,他第一次见到刘德华,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高的礼遇,当场就跪了。
另一次是带当时的太太马小姐走戛纳红毯,情到深处,跪地示爱。
唏嘘的是,前一次跪,是以真诚换真诚。后一次,却是真诚遭遇背刺,成了个鲜血淋漓的笑话。
2016年事件发生后大家才知道,他在好几年里惨遭最信赖的两个人联手背叛,多年打拼的积蓄付诸东流,账户几乎被蛀空。
细心网友从银行流水记录中发现陈思诚借给他300万救急,他用这些钱,一是打赢了官司,二是缴纳了税款。
在最愤怒的绝境中,仍然记得依法纳税,这样的艺人能有多少?
一个是配偶,一个是经纪人,两个捏准了他命脉的同伙,都没能挖出一丁点黑料。这样的慎独和自律,连普通人都算上,又能有多少?
网友一边倒,对马、宋两人无比唾弃,不因为别的,就是老祖宗最朴素的价值观——老实人不该受欺负。
▲网友评论
王宝强常做好事,没有什么花花绿绿的名头,就是去看看困难的老人孩子,留下一些钱物,在河南遭受洪灾的时候,跟儿子一起转上一百万,等等。
这做派,就像当初《天下无贼》爆火之后,他想不出怎么感谢恩人们,就给冯小刚寄了几袋家里新种的小米。对刘若英则只有一句话:姐,你以后有事儿就喊我。
有人说他傻,有人说他其实比谁都精明。
陈思诚评价说:你跟他聊天就会发现,他有一些道理很朴素但很实用,这种朴素的人生道理,可能是我这样的人阅读了很多书籍,或者经历了很多事情,才会慢慢悟到的,他从一开始就有。喜剧最核心的价值是真诚,宝强一直就保持着这种很真诚的东西。
可能还是这位,更懂自己的铁哥们吧。
谁能想到,总是在喜剧里扮丑搞笑的王宝强,会这样动真格,讲述一个关于命运与出路的故事。
6年前他看到铁笼孤儿的剧本,被深深触动,觉得这个故事是在写那群孩子,也是在写自己。
电影取材真实,是2017年的成都恩波格斗俱乐部事件,当时这个新闻曾轰动一时。
王宝强决定不用小演员,全部让“原生态”孩子来演。耗费好几年的时间,从山区东一个西一个找到一群孩子,像慢慢完成一块拼图。
这些小男孩黑乎乎的脸上,有风的痕迹,阳光的痕迹,泥土的痕迹,玩耍和受伤的痕迹,贫穷的痕迹。
现实地说,他们的命运线也无意中因为这个导演叔叔而改变了。
现实题材的影视剧费力不讨好,寻找投资的过程屡屡碰壁,承诺很丰满,兑现很骨感。王宝强的积蓄花光了,就花陈思诚的钱,终于把这事做成了。
电影上映前夕,他在微博里写道:“我吃过不少生活的苦,知道哪怕陷入绝境,人只要还敢吃苦,生活就还有盼头,就还有出路。哪怕是这世上最平凡的,最不起眼的人,只要他有不服输的韧劲儿,就能遇到领路人和同行人,遇到生命里的一束光。”
这样的真诚,才让性格迥异的陈思诚甘当他的兄弟牌pos机,让孤僻的周星驰流泪支持,让刘若英和刘德华甘之如饴地献唱、推广,让观众走进电影院掏钱买账。
就像王宝强的偶像刘德华在出道40年时说的话:不是庆祝一个人红了40年,而是庆祝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工作了40年。
生活中也不会有奇迹发生,所谓好事,就是一个人诚诚恳恳生活了几十年,获得的回应。
人不可能看见自己不相信的东西。
用真诚当武器去格斗的人,最终会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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